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湖薄凉,也存温热人性

酒店绿化工地。

经过新帆公司这边一上午的抢工,张士杰那边连夜盗采运送过来的六十棵红豆杉树,已经栽植了近五十棵,由于是抢栽的关系,这些树木的根系都埋得很浅,而且还有破损,所以日后的成活率,肯定会大打折扣,但这些树的主要作用,是吕建伟给酒店的吴总吃的一颗定心丸,在这种诉求之下,此时负责施工的老黄,也顾不得工程质量了。

炎炎烈日下,老黄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遮阳棚内,看着前面郁郁葱葱的群植树木,心情不错的跟吕建伟通着电话:“……嗯,你放心吧,我这边的树,马上就栽完了……对,刚才酒店的老吴开车路过这边,都看见了……他什么都没说,当初咱们跟他保证,会在三天内把第一批树栽上,现在树都来了,他还能说啥呀,你放心吧……杨东那边你不用担心,他之前虽然敢拦咱们运树的车,但是绝对不可能把咱们埋在地里的树给刨出来,因为这两件事的性质不一样,呵呵!”

与此同时,在另外一边刚刚指挥工人卸完最后一车树的张士杰,也拎着一瓶矿泉水走进了遮阳棚内,等老黄打完电话之后,把瓶盖拧开,笑着递了过去:“黄哥,喝口水,润润嗓子。”

“哎,谢谢!”老黄笑着接过了张士杰递来的水,仰头喝了一口,随即略带欣赏的看着张士杰:“小张,我发现你这个人,还是挺有能力的哈,一夜之间,就给我弄来了十车树木,而且价格还比正规的林场低了一半,小伙子业务水平不错,呵呵!”

“黄哥,你可别抬举我了,我的价格低,是因为我做的是无本生意,林场经营一批树,可能需要二三十年,但是我不同啊,我只要相中了哪一片的树,直接就偷着给挖走了,你说这能一样吗。”张士杰见老黄跟自己搭话,很自然的坐在了一边,言语坦诚的回答着问题。

“小张,有一个问题,让我很奇怪,据我所知,当初三合公司在被刘宝龙压得最狠的时候,是你帮杨东他们解了围,但是凭你的能力,怎么会跟三合那群泥腿子绑在一起呢?”

“黄哥,你有所不知,我这几年虽然做的是树木的生意,但是跟正规绿化公司的接触,却极其有限,手里的那些树,几乎全让二道贩子给收走了,你也知道,盗采这个行当,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,所以我才想通过三合,让自己上岸,没想到杨东竟然这么不开眼,得罪了吕哥你们,你说,面对三合与新帆的博弈,我只要不傻,肯定知道哪边是明君啊!”张士杰递过去一支烟,姿态很低的回应道。

“那你认为,明君是谁呢?”老奸巨猾的老黄听完张士杰的话,眯着眼问了一句。

“黄哥,我如果继续留在三合,可能杨东会成就我,但是我如果留在新帆,那么我就会是下一个杨东,其实早在杨东跟新帆撕破脸的时候,我就知道,得罪了你们,以后杨东在这个行业里,肯定是没法混了。”张士杰同样眉眼带笑,点头哈腰的拍着老黄的马屁。

“行,你这小子挺会说话,见识也算不错,有机会,我会提拔提拔你。”老黄跟张士杰聊了几句,心情好了不少,相对于杨东那种强硬派,他还是更喜欢跟张士杰这种圆滑的人交流,尽管他知道,这种对话中充满了虚假和利用,但这也正是他所擅长的领域。

“黄哥,今天晚上你要是没事的话,咱俩出去溜达一圈呗,我知道金Z那边有个小歌厅,规模虽然不大,但姑娘的质量是真心挺好,放眼一望,就没有一个超过十八的。”

“让你破费,合适吗?”老黄听见张士杰提起了娘们的事,虚了吧唧的问道。

“你同意跟我去,就算给我面子了!”

“行,那咱们就聚聚!”老黄矜持一笑,点头应允。

……

与此同时,工地门外。

“吱嘎!”

随着一台出租车缓缓停滞在路边,杨东推门走到了车下。

“东哥,你过来了!”旗云车内的刘悦看见杨东到场,也连忙推门走上前去,并且在呼吸之间,带着浓重的酒气。

“这批树,是什么时候栽上的?”杨东看着街道对面,已经高高耸立的树林,头脑中又开始泛起了电钻撞击一般的疼痛,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盒后,倒出几粒药片扔进嘴里,大口咀嚼。

“我是早上八点多钟离开的,下午两点回来之后,工地就变成这样了。”刘悦看见杨东生嚼药片的模样,眼圈一红:“东哥,我离开之前,工地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,而且咱们之前也干过工程,我真没想到,就一上午的功夫,他们的施工速度居然会这么快,我……”

“没事,他们既然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把树栽好,说明他们是早有准备的,吕建伟既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,把树和工人全都备齐,那咱们想防也防不住,这事跟你没多大关系,你不用自责。”杨东看见刘悦的模样,咧嘴一笑,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,随后侧脸看向新帆工地的时候,眼神已经充满迷惘,同时在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。

面对羞愧难当的刘悦,杨东可以笑着安慰,可是面对今天的这个局面,杨东的心中真的升起了一股无力感,蚍蜉撼树本就天方夜谭,如今新帆公司死灰复燃,想要将其扳倒,已经更非易事。

在这种每走一步,都需要金钱铺路的博弈中,杨东就像是那个只会三板斧的程咬金,之前的拦截运输队、打跑机械车队,以及用林天驰断了一根鼻梁作为代价,从而打服了包工队的郑老五,一系类的事情下来,杨东的三板斧已经砸了出去,并且初见成效,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,仅剩拦截住吕建伟送往工地的最后一批树木,只要这批树木被拦在工地之外,酒店方肯定会继续给吕建伟施压,届时,不管吕建伟是不是心甘情愿,都不得不跟杨东产生对话,从而让杨东有机会开出讲和的条件。

之前跟吕建伟博弈的第一回合,杨东手里握着借来的十万块钱高息贷款,除了给那些雇来的小混子结账,还有补偿给郑老五和运树车队的钱,剩下的几乎全都给林天驰掏了医药费,此时口袋中早已空空如也,而已经没钱的杨东,同样酷似耍完了三板斧的程咬金,短时间内,已经想不出再去扼制吕建伟的有效手段了。

人在社会上混,尤其是作为一个小弟,你首先得给公司输送利益,那么你有事的时候,公司才会管你,这种直白的诉求关系,在社会上仿佛是一个心照不宣的规矩,而如今三合公司的利益在哪?它就在眼前这片工地上,只有这片工地彻底被叫停,杨东才能对走投无路的吕建伟提出自己的诉求,而因为刘悦的疏忽,如今新帆工地的首批树木已经栽植上了,吕建伟也在酒店那边得到了喘息的时机,所以杨东本来已经快要收尾的计划,彻底的落空了。

之前张傲和黄豆豆,因为一个姑娘,而惹恼了黄保军的时候,林天驰就不同意他插手,但杨东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到场救人,因为在他身上,除了江湖中人该有的果决和狠辣之外,也有着一种天然的温和与善良,这种善良,是杨东在多年的底层生活中所积累的,尤其是当初被杨鹏带着四处躲债那几年,以及后来在农贸市场开餐馆的岁月,让受到过很多陌生人照顾的杨东,身上比那些利益至上的职业混子们,多了一丝人情味,那段经历让杨东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,同时也让他无法做到将身边亲近和熟悉的人,像是货物一样标上价码,写清应有的价值。

今天面对刘悦因为出去喝了一顿酒,而造成的这种惨痛后果,杨东心中生气吗?答案是肯定的,但是他却狠不下心去责怪刘悦,不仅是因为在三合公司如此艰难的境遇下,家里的几个孩子还依旧不离不弃,也因为刘悦跟罗汉的关系摆在那,对于杨东来说,生意可以失败,但是身边这群愿意跟着自己打拼的兄弟,才是无价的。

“吱嘎!”

与此同时,随着另外一台出租车停滞,罗汉和张傲也推门下了车,看见对面热火朝天的工地以后,罗汉顿时一愣,随后眼珠子瞪得像是铜铃一般:“哎呀我艹,这他妈咋回事啊?”

“哥,我……”刘悦看见罗汉到场,臊的脸sè通红。

“嘭!”

罗汉闻到刘悦身上的酒气以后,不由分说的抬起腿,对着他屁股上就是一脚:“我他妈让你在这看着工地,你看啥呢?活生生的给我看出一片大森林来,是不?”

“……”

一向性格开朗的刘悦,被罗汉踢了一脚之后,站在原地一声没吭,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,但是在办正事的时候,却是一个心里十分有数的孩子,所以此刻根本不用别人说什么,他胸中便早已经堆积了一股浓重的愧疚感,如果不是杨东之前叮嘱刘悦在车里等着,那么凭他的性格,或许早就拿着车里的刀,去工地上跟人拼命了。

“汉子,行了,事都出了,你跟他生啥气啊,他这个年纪,哪有不贪玩的!”杨东抬手阻拦住了还要继续动手的罗汉:“走吧,咱们先去工地,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,打算帮吕建伟渡劫。”

“这件事,先别跟天驰说,否则他要是知道了,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去。”罗汉看见杨东迈步,向刘悦和张傲叮嘱一句后,也抬腿跟了上去。

工地内。

正准备起身去催促工人加快进度的张士杰,看见从广场那边走过来的几个人之后,顿时一惊:“黄哥,杨东来了!”

“刷!”

正在低头鼓捣手机的老黄闻言,抬头向那边看了一眼正在向自己这边走来的杨东一行人,随后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跳跃,发出去了一条消息。

“叮咚!”

工地另一边的商务车中,正靠在座椅上听广播的匡宏,听见铃声响起,拿过手机随意扫了一眼信息,伸手拎起了脚下的刀,提高了音量:“都精神点,对伙来人了!”

“扑棱!”

匡宏身边那几个本来昏昏欲睡的小青年闻言,全都坐直了身体。

几秒种后。

“哗啦!”

随着两台商务车的车门敞开,十多个手持刀棒的青年,纷纷跟在匡宏身后,向广场那边赶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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